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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因开学的到来而低沉,写什么都是瞎几把扯。



水面之下
在慰问御主藤丸立香的大队中,梅林的位置不很靠前又不至于落后,正正好好最中间。这是梅林长年观察人类所得的结论之一,再完美的模仿也难免会露出破绽,所以不要太锋芒毕露又不能落于后人,中间是个相对保险的位置。
立香离去得匆忙,回来得悄无声息。
梅林盯着监视器看了一会儿,他最近爱上了这种被限制了视野的观察方法,片面意味着神秘,神秘是构成好奇心的基础元素,而好奇心是人类在混沌中披荆斩棘的最大武器。
藤丸家主入葬的那天阴雨绵绵。忧郁的天气似乎是每一次天人永别的固定背景。立香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西装套裙,低垂着眼睛,在一片索索的哭泣声中,立香收起雨伞,蹲在父亲墓前,伸出手一笔一画描摹着他的名字。被雨水打湿的令咒成为这黑白世界中唯一的色彩。虽然监视器的角度拍不到立香的表情,但梅林还是看到了,那几乎可以被称作为平静的眼神。这就是千里眼最无趣的地方之一,没有隐私,缺乏幻想,世界在他眼中有如一张摊开的白纸。
在梅林的印象里,立香就像一支万花镜,表情随着心境变换,夸张又充满年轻人特有的生机和美感。
他观察了她很久,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平凡无奇的人类少女,人理烧却的巨大危机,亚从者的忠诚伙伴,来自中世纪的万能天才,身份成谜的勤奋医生,简直是冒险漫画最经典的配置。梅林毫不怀疑她会像每一部人类构想出的故事一样,在经历了欢聚和离别之后成为伟大的救世主。
事实也是如此,故事远比他预料的还要精彩的多,精彩到连他忍不住亲自离开万籁俱静的阿瓦隆来帮上一把。然后呢?然后故事以最俗套的方式迎来结局。无数有过短暂因缘的从者在圣女高举的大旗的指引下凭自己的意志再度降临,为主角劈开一条通往happy ending的血路。只要灵基还在,未来总是充满无限可能。阋墙的兄弟,反目的朋友,你死我活的劲敌,他们的故事正在以英灵的身份在一个交叉错乱的世界中被继续书写。
但是失去了灵基的英灵呢?从来不曾有过灵基的普通人呢?
伟大的成就总是需要牺牲,没有痛苦的故事终究只是哄骗小孩子的过家家而已。
梅林慢悠悠将新鲜的花朵扎成束,嘴中哼着从燕青那里学来的曲子。
“啊,不好不好。”
虽然他对于人类的感情做不到感同身受,不过基本的礼仪他还是懂的,在他人的悲伤面前切忌轻浮。
梅林抱着精心修饰好的花束来到御主的房间门前。他敲了敲门,很快就得到进入的许可。立香正对着满桌的礼装仔细推敲,即使梅林进来她也头也不抬。
“花就插到那边的花瓶里就好。”
“哦呀,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为什么知道是我?”
“反正你每次跟风凑热闹时选的时间点都差不多,想要给我个惊喜的话就不要这么套路了。”
“哈哈哈,不愧是御主,观察总是那么细致入微。”
“哪里哪里,到底比不上千里眼。”
立香随手将摊满桌的礼装草草拢成一叠,终于抬起头。
梅林看到她波澜不惊的双眼。
他瞟了一眼花瓶,里面早已被先前登门的从者们送上的花朵填满。
他干脆手一松,花束化作金色的粒子散在空中。将法杖倚在墙上放好,他两手空空坐到立香身边。
沉默了一会儿,立香叹了口气。
“如果想表演什么蹩脚的安慰,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好在我有plan B。”
梅林伸出手,在空中虚虚握拳,再松开时掌心中凭空出现一只火红色的……鸡?然后他一挥手,鸡变成……鹰?再一挥,又成了一只水鹭。立香眨了眨眼,面前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新研发的月球魔术吗?”
“中国的凤凰,希腊的不死鸟,埃及的贝努鸟。从神代开始,古往今来,全世界人类对不死总是抱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憧憬。包括英灵座上的家伙们,不少人在活着的时候也没少做过这方面的调查实验。不知道现在的生存形式算不算实现了他们生前的愿望了呢。”
“我不敢在这方面的行家面前班门弄斧。”
立香随手从一打礼装中抽出一张。
月之胜利者。
卡片在她四个指缝之间灵巧地翻越着。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冒险里,她学到了不少没什么用的小技巧,比如如何在水中憋气一分钟,如何在三分钟之内用打火石点火,还有如何像一个通俗意义上的魔术师一样变几个纸牌魔术。
坦白说,所谓人的一生摊开算,多半是些没什么用的鸡毛蒜皮。如果将这些无聊的琐事无限拉长就算永生,那人间和地狱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既然我来都来了,就算为了完成任务也应该说点什么。”
“什么任务?像人类一样安慰失去父亲的御主?”
“纠正一下,御主对应的概念从者,正确来讲是像拥有人类感情的从者一样安慰失去父亲的御主。”
“那你说吧,我听着。”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有一件比模仿人类更有趣的事情正摆在我的面前。”
梅林侧过身,看着立香。“我对你产生了好奇。”
立香莞尔。“拥有千里眼的你会有好奇心吗?”
“自然,毕竟千里眼能看到的只是表面,本质则需要亲自探索。更何况好奇心是永葆青春的重要秘诀。”
梅林伸手想去摸立香的脸颊,她敏捷地向后错身,两臂交叉叠在胸前,警惕地盯着他。
梅林感觉很受伤,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抗议:“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警戒?”
“放心,还有黑胡子。”
“立香君,有些伤人的话在心里说说就好了。”
梅林落寞地收回手,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加班还没加够吗?”
梅林做了一个惊恐的表情,立香相信就算他永远不肯摘下面具,至少这个表情是发自真心的。也许他在这个迦勒底最大的收获就是理解了什么叫做社畜的恐惧。
这次立香是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至少这是梅林在少女回到迦勒底之后这段时间里看到的第一个可以算是笑的表情。
微笑是梅林最喜欢的表情,原因很简单,笑容代表幸福,所以人类向往笑容,微笑则是其中最为暧昧的一种,它有很多解读的方法,也不会显得咄咄逼人。微笑可以帮助他在人类社会混得如鱼得水,至于意义,梅林的微笑没有意义,他只是需要一个象征人类的符号。
但看多了,模仿久了,他多少能从理性层面理解表情的含义。人类开心会笑,伤心会哭,而面无表情,梅林将它解读为暴风雨前的平静。
罗马尼曾经和他说过,人类不是数学,符号化的解题方法不能应用在人类身上,现在罗马尼走了,他也陷入了学习阶段的瓶颈期,失去了医生的帮助——或许嘲笑这个词更为准确——他只能一个人来寻求答案。
“你听过《快乐王子》吗?”
如果罗马尼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笑出声来,毕竟梅林曾经公开声讨过王尔德这种把喜剧写得像悲剧,又把悲剧写得像喜剧的万恶作家。
这是商业欺诈!
但是他很明白,人的错综复杂就在于人生无法简单地用喜剧或悲剧来概括。即便摊开看索然无味,凝结成块又多姿多彩。自然,由他们构想出来的故事也不可能一刀切开区分。这种难题不适合拿来刁难他。
“王尔德?”
“哦呀,没想到立香君居然这么博学多才。”
立香不满地踢了一脚梅林的小腿。
梅林揉着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小腿抱怨:“只是玩笑而已呀。”
说起来,快乐王子的矛盾之处有很多。从人物设定来看,快乐王子身为人类铁石心肠,化作雕像又多愁善感。从结局来说,主角们在寒冬中死去,人类却得到了救赎。
“这种结局应该归为哪一类好呢?”
“这是什么文学鉴赏课吗?”
“那我换一种问法好了,立香君读完这个故事之后是想哭呢还是想笑呢?”
立香思考了两秒钟。“大概会哭吧。”
“为什么?”
“因为快乐王子和燕子付出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啊。”
“但你是人类,为什么会从非人类的生物角度来思考呢?”
“因为……”立香艰难地思考着,她在学生时期就很不擅长文学鉴赏这种弯弯绕绕的课程,有目的性的阅读是摧毁享受的罪魁祸首。“因为……人性吧……?”
“人性?”
“这大概是梅林你能理解的范畴之外了吧。人能彼此理解是出于人性的互通,不是仅仅拘泥于外在形态。就像人们会称呼穷凶极恶的歹徒为禽兽,又会将心爱的宠物归为家人。”
“所以,这是一个悲剧还是喜剧呢?”
“我认为是喜剧,毕竟最后燕子和快乐王子都升上天堂了啊。”
“那你会为了喜剧而哭泣吗?”
“很奇怪吗?”
“嗯……”
这次轮到梅林沉默了。
“所以说,不会为了亲人去世而哭泣也是人类感情的一种表现?”
立香的瞳孔猛地皱缩。她的神经早已在漫无边际的闲谈中松弛下来,没想到梅林会在这个环节搞突然袭击。
“你瞎扯了半天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梅林又拿出那张百试百灵的微笑面具。“瞎扯这种说法有点过分了吧,我觉得不耻下问这个表达方法更贴切。”
“你这算偷袭,梅林同志。”
“好吧我下次注意。”
“你以为还有下次吗!”
立香又是一脚。这次她注入了八成力道,梅林“嗷”地叫了一声。
立香翻了个白眼,肩膀却不由得松了下来。说实话,如果是和梅林谈这些,她觉得轻松得多。
不是说她拒绝其他从者的关怀,只是语言的传达和接收总会受到主观情感的影响。说实话,连她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思绪。
她知道自己应该哭泣,应该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绝望,事实上她只能感受到无力和空洞。
她上过天入过地,统帅数十英灵,拯救得了人理,却留不住唯一的父亲。
她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然而站在父亲的墓碑前,她如此弱小而无能为力。
为什么快乐王子生前不知人间疾苦,化作雕塑却又拥有了菩萨心肠?
如果站得低一些就好了,如果视野窄一些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因为自私而愧疚,这样他可以永远快活,她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放声哭泣。
她感受到了责任,一种不属于她的责任。她潜意识地认为,自己需要为父亲的死而负责。无数个难以入睡的夜晚,她会不断向自己提问,如果她做了这些,是否结局就会有所改变?是否父亲就可以像每一个黄昏那样,开着他最宝贝的那辆破旧轿车回到菜香四溢的家中?
她做到过,她改变了几乎不能改变的命运。但是生命无法掌控,活着就意味不断拥有和失去。她只能感受到空洞。
这不合理,这不正常。
“为什么你没有哭呢?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吵个架都能哭上半天的。”
“在斗嘴方面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与说出来的话相反的,立香垂着头垮着肩,像一朵被雨水打弯的花。
“我哭不出来。”
“嗯,我想就算我问你为什么也不会有答案吧。”
“我是不是成为你人类观察计划里的最新素材了?”
立香不指望梅林能有什么同理心,没人能参透他面具下的真意。
“那我来谈一谈我的个人见解吧。”
他勾勾手指,一张礼装飞到他手中,翻开一看。
另一种结局。
梅林丢下礼装。“如果按你所说,人性不拘泥于形体,那么这就应该是悲剧。人类不会因一时的安慰而得到永久的拯救。就算他们死后升上堂,也是脱离了人类掌控和理解的范畴。如果这都算好结局,那只能说是井底之蛙无知的傲慢。”
“所以你喜欢happy ending吗?”
“喜欢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人类的伟大就是勇气的伟大。就是因为弱小,因为无能为力,奇迹才能称之为奇迹,牺牲和痛苦才具有意义。就算全世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类御主也不会放弃希望。就是这样才不会让我感到厌烦呀。但是呢。”
梅林捧起立香的脸,直直看到她眼睛深处。
“无论是人还是神,拥有力量之后就会变得傲慢,忘乎所以。企图控制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企图占有永远不能得到的东西。不死,复活。擅自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最后又心含怨恨地绝望。”
梅林不得不承认,人类是一片泥潭,跳进去了就再也不能置身度外。他已经被沾脏了衣角,那颜色太过深太过固执,怕是阿瓦隆最清澈的泉水也无法将之清洗下去。
“就算你能拯救人理,你拯救不了你的父亲,你改变不了既成事实的结局。”
立香像一只脱离大海的鱼,嘴巴开合着,似乎在努力汲取最后一死空气。
“人生不是故事啊。”她倔强地反驳,“你不会理解的。”
“我能不能理解这不重要。”他第一次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急躁,似乎握在手心里万花镜下一秒就会落在地上摔出裂痕,又像是陷入沼泽而动弹不得。“重要的是你必须面对现实。你无法插手人理之外的世界。”
越是王侯将相越渴望永生,越拥有力量就越希望帮助所有人。欲望总有一天反噬。
不过藤丸立香的情况和某位正义的伙伴不太一样。
她总能得到伙伴的支持和理解,有人陪她哭,有人陪她笑,有人在她低落的时候为她打气,有人在她刚愎自用的时候帮她认清现实。
伤痛总有一天会被抚平,伤疤会成为往事的见证。而泪水,则是治疗的一个环节。号啕大哭或是放声大笑,极端的情绪如果得不到发泄,最终只能伤害自己。
死去的人不会复活,过去的事无法修改,这就是人生。这是梅林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情感,正是因为无法修改,才会懊悔,才会自欺欺人,才会感到孤独和无助。 
她总会从万能的救世主的梦中醒来,但是父亲在也不可能睁开眼睛。
她经历过太多短暂的生离死别,唯二的永别才真正推动了她作为人类而非魔术师的那一面成长。
失去了灵基的英灵会永远从历史中消失,失去了生命的人类会永远合闭双眼。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只愿她未来的漫漫长路总有鲜花和光明相伴。
立香勉强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
梅林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苍白的房间里回响着少女撕心裂肺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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